《父亲的眼神》

这是父亲生前我写的，我想念我的父亲，现在分享给大家。

一大早，我从早市买菜刚进父母家，正在和母亲商量着午饭做什么。我不经意看到父亲站在门口看着我，那干涩的眼睛里，有一种期待，虽然父亲不说话，可那期待的眼神是如此强烈。

父亲越来越不爱说话了，他的内心世界都是从他那没有神的目光里表达出来，这一点我是看得出的。

我对母亲独断地说：“中午就吃素饺子。”

母亲不吱声了，她知道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。我转过身用手比划着下楼的动作。父亲的耳背比以前更厉害了，我不得不用手势与父亲交流，父亲很懂我每个手势的含义，父亲那暗淡的眼神闪出一道光。

我搀扶着父亲晃晃悠悠地下了三楼，来到小区台阶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。这把椅子不知是谁家扔出来的，只要我父亲下来，不论谁坐在这里，他们都会让出来：“老革命您坐吧。”

父亲总是摆摆手，示意不用了。可这些老邻居还是执意让父亲坐上去，父亲举起手表示感谢。

父亲耳聋，与人交谈很费劲，慢慢的人们也不与他语言了，好多人也只是用简单的手势做简单的交谈。

我在旁边守着父亲，父亲呆呆地看着过往的人，面无表情。

一位年轻人走到父亲母亲：“老爷子，最近挺好吧？”

父亲盯着来人，摇摇头。

我在一旁说：“他听不见。”

那人说：“老爷子今老多了，去年还给我们讲他战争年代的经历呢。”

我看着父亲那总是滞留在一个地方的眼神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
时间在父亲不移动的眼神中，接近中午。我用手势告诉父亲该回家了，父亲颤巍巍地站起，眼神中有一丝满足，我扶着父亲回家。

父亲上了三楼，有些喘。他就像编好的程序，径直坐在他的椅子上，我开始给父亲做保健艾灸。

艾燃烧的烟雾弥漫在屋里，感觉有些刺鼻。我怕艾火烫着父亲，我守在他身边，可父亲却烟雾中睡着了。

烟雾中的父亲，长长的眉毛，百会穴上的那柱艾，青烟冉冉上升，如同一仙人在打坐修炼。

取了艾灸后，父亲躺在床上，我和母亲开始包饺子，父亲就喜欢吃饺子。

中午时分，饺子下锅了。我从卧室里把似睡非睡的父亲叫醒。父亲去卫生间洗了手，坐在饭桌前。我喝着酒，剥开一颗鸡蛋，把蛋黄给了父亲，父亲细细地嚼着蛋黄，他从今年已经不喝酒了，可父亲喜欢看我喝酒的样子。

饺子出锅了，我把饺子夹在父亲碗里，父亲细嚼慢咽地吃着，那眼神也不像过去那样兴奋。

我在默默地数着父亲吃了几个，期望着他多吃几个。这次父亲吃了五个。

父亲吃完后，他没有离开饭桌，他在看我们吃饭，那眼神流露出一种欣慰。

我吃完饭后，比划着告诉父亲，下午要给他洗澡。

父亲的眼神里又闪过一缕笑意。父亲虽然90了，可他喜欢干净。

父亲午休去了，我也要回自己家了。

午后的阳光很温暖，我下午早一点过来，给父亲洗澡。父亲就这么一点点愿望：每天带他楼下晒太阳，多吃几顿饺子，再就是洗澡……但愿父亲的眼神里多一些兴奋！

作者：用户禾子原创故事